《卫报》网站发布文章指出,我们能够从我们在网上问的问题获得对自己更多的了解呢。美国数据科学家塞斯·斯蒂芬斯-大卫多维茨(Seth Stephens-Davidowitz)通过分析谷歌的匿名搜索数据,揭示了我们最黑暗的一些秘密,揭露了我们的欲望、信念和偏见方面令人不安的真相。
以下是文章主要内容:
人人都说谎
人们在回家路上喝了多少酒上撒谎。他们在多经常去健身房上撒谎,在那些新鞋子买了多少钱上撒谎,在自己有没有读那本书上撒谎。他们谎称自己生病来请假。明明没打算再联系,他们却跟人说以后保持联系。明明是你的错,他们却说不是。明明不喜欢你,他们却说喜欢。明明心情不好,他们却说自己很开心。明明喜欢男生,他们却说喜欢女生。人们对朋友说谎,对孩子说谎,对父母说谎,对医生说谎,对伴侣说谎,对自己说谎。他们对研究调查说谎。以下是一项简单的调查:
不少人在问卷调查中会少报自己令人尴尬的行为和想法。他们想要有面子些,尽管大多数的调查都是匿名的。这种现象被称作社会期许偏差。1950年的一篇重要研究论文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调查研究会如何受到这种偏差的不利影响。研究者从多个官方渠道收集了丹佛居民的数据:有关他们的投票率、做慈善捐赠比例和拥有图书借阅证的比例。之后,他们调查了那些居民,看看调查结果与官方数据是否吻合。结果令人震惊,与研究者收集到的数据大相径庭。虽然是匿名调查,但很多人夸大了自己的选民登记状态、投票行为和慈善捐赠行为。
六十多年过后,人们有什么改变吗?在互联网时代,没有图书馆借阅证不再是让人尴尬的事情。然而,虽然令人尴尬或者人们想要的事情可能不一样了,但人们欺骗民意调查者的倾向仍然很明显。最近的一项调查询问了马里兰大学毕业生多个有关其大学经历的问题。对比他们的回答与官方的记录,可以看到人们还是提供错误的信息,以便让自己更有面子。不到2%的受访者称自己毕业时的GPA(成绩平均绩点)低于2.5。但实际的比例是11%左右。44%称过去一年里向学校捐赠过,而实际的比例为28%左右。
我们有有时候欺骗自己的怪毛病。人们会欺骗自己或许解释了为什么那么多人说自己处在平均水平以上。这个问题有多严重呢?一家公司超过40%的工程师表示自己的能力在公司排在前5%。超过90%的大学教授称他们从事平均水准以上的工作。四分之一的高三学生认为自己的交际能力排在前1%。如果你有欺骗自己的倾向,那么你在问卷调查中恐怕也不会老实。
调查环境越私密,人们就会越诚实。在让人们如实回答的效果上,网络调查要好于电话调查,电话调查要好于面对面的调查。相比现场还有其他人的时候,人们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更加诚实。然而,在敏感话题上,不管是哪一种调查方式,调查结果跟实际情况都会有明显的出入。人们没有动机去告诉调查者真相。
因此,如何才能够知道人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呢?如何才能够知道他们实际上是在做些什么呢?借助大数据。特定的网络来源可让人们承认他们在其它地方不会承认的事情。它们起到了数字吐真药的作用。比如说谷歌搜索。还记得会让人更老实的几种情况吧:在线、自己一个人和非面对面调查。这些条件谷歌搜索都符合。
谷歌数据威力的一个体现是,人们会告诉该超级搜索引擎他们可能不会告诉任何其他人的事情。谷歌的发明初衷是让人们能够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而不是让研究人员更多地了解人。但事实上,我们在互联网上求知的过程中所留下的痕迹极其有启发作用。
我过去四年一直在致力于分析匿名化的谷歌数据。各种发现可以说一样接一样。心理疾病,人类性行为,流产,宗教,健康……各种话题的发现都有,它们也不全都是小话题。该数十年前还不存在的数据集在所有的这些问题上都提供了令人惊讶的新视角。如今我认为谷歌搜索是迄今为止人类心理方面所收集到的最重要的数据集。
关于性的真相
美国有多少男同性恋?这是性行为研究中的常见问题。但对社会科学家们来说,它一直以来都是最难以解答的问题之一。心理学家们也不再相信阿尔弗雷德·金塞(Alfred Kinsey)有名的估算——根据对囚犯和妓女的采样调查——10%的美国男性是同性恋。如今,有代表性的调查告诉我们该比例在2%至3%。但性倾向长久以来一直都是人们趋向于说谎的问题之一。我想我可以利用大数据就这一问题带来更好的答案。
首先,再来说说调查数据。调查告诉我们,对同性恋群体宽容的州的男同性恋数量要远远多于不宽容的州。例如,根据盖洛普的一项调查,在同性恋婚姻支持率最高的罗德岛州,男同性恋人口比例几乎达到同性恋婚姻支持率最低的密西西比州的两倍。这可能有两方面的原因。首先,出生在对同性恋群体不宽容的州的男同性恋可能移居到宽容的州。其次,不宽容的州的男同性恋可能没有承认自己是同性恋。对第一个解释(男同性恋的迁徙)的某种洞察可从另一个大数据来源获得:允许用户列明自己的性倾向的Facebook。在标明自己的性取向的Facebook男性用户中,大约有2.5%喜欢男性;该数字与上述的调查结果基本相符。
Facebook上面也显示,对同性恋群体宽容度高的州和宽容度低的州之间有着很大的男同性恋人口差异:在Facebook用户当中,罗德岛州的男同性恋人口达到密西西比州的两倍多。Facebook还能够提供人们迁居方面的信息。我能够分析出一个Facebook公开的同性恋用户样本的家乡信息。这让我可以直接估算有多少男同性恋从对同性恋不宽容的州移居到宽容的地区。答案?显然是有一些迁移情况——比如从俄克拉荷马市迁移到旧金山。但我估计,迁移到宽容度较高的地区解释不了一半的高宽容度州与低宽容度州之间公开的同性恋人口数量差异。
如果说人口流动不能完整解释为什么部分州明显有更多公开的同性恋者的话,那“衣柜”肯定有很大的影响。话题又回到谷歌,很多人都被证明愿意在谷歌搜索上分享很多的个人秘密。
从全美范围来看,我估计——利用来自谷歌搜索和Google AdWords的数据——大约5%的男性色情内容搜索是要找男同性恋色情内容。总的来看,对同性恋群体宽容的州的男同性恋色情内容搜索量要高于不宽容的州。我估计,在密西西比州,4.8%的男性色情内容搜索是要找男同性恋色情内容,这一比例远远高于调查或者Facebook得出的数据,与罗德岛州5.2%的比例较为相近。
那么,美国究竟有多少男性是同性恋呢?这种基于男性的色情内容搜索行为的估算——大约5%的男性是同性恋——似乎颇为合理,可真实反映美国的男同性恋比例。当然,5%的美国男性是同性恋属于估算。有的男性是双性恋;有的——尤其是年纪还小的——并不确定自己的性取向。很显然,准确计算男同性恋数量没有准确计算投票人数或者看电影人数那么简单。但从我的估算显然可以得出一个推论:美国有很多的男性还没有出柜,尤其是在对同性恋不宽容的州。他们没有在Facebook上披露自己的性取向。他们在调查中也没有承认。很多的男同性恋甚至可能会与女性结婚。
数据显示,妻子相当频繁地怀疑自己的丈夫是不是同性恋。她们搜索“我丈夫是同性恋吗?”的普遍程度之高令人惊讶,这也反映了她们的疑心。以“同性恋”(gay)一词结束“我的丈夫是不是……”搜索的可能性比排在第二的“出轨”(cheating)要高出10%。该词的出现频率还达到“酒鬼”的8倍,达到“抑郁”的10倍。
也许最说明问题的是,质疑丈夫性取向的搜索在对同性恋宽容度最低的地区要普遍得多。有这一疑问的女性比例最高的两个州是南卡罗来纳州和路易斯安那州。事实上,在该问题被问得最频繁的25个州里,有21个州的同性恋婚姻支持率低于全美的平均水平。
说到性,人们心里藏着很多的秘密——比如做爱的频率。从美国人的反馈来看,他们使用的避孕套数量要远远高于美国每年实际卖出的避孕套数量。对此你可能会想,这说明他们做爱时使用避孕套的频率要高于实际情况。这说明他们也夸大了自己的性生活活跃度。15岁到44岁的女性中约有11%称,她们性生活活跃,目前没有怀孕,没有使用避孕措施。科学家们表示,即便按照相对保守的性爱频率来估算,她们当中估计有10%的人每个月都怀孕。而这就已经超过了美国的总孕妇数量(113个育龄女性中有一个怀孕)。
在我们为性着迷的文化中,承认自己性生活没那么频繁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如果你想要寻求得到理解或者建议的时候,你就有动机去告诉谷歌。在谷歌上,抱怨配偶不想做爱的数量达到抱怨配偶不愿意谈话聊天的16倍之多。抱怨未婚伴侣不想做爱的数量达到抱怨未婚伴侣不回短信的5.5倍。
透过谷歌搜索,可以看出谁是造成这些无性关系的罪魁祸首,结果令人意外。抱怨男朋友不愿意做爱的数量达到抱怨女朋友不愿意做爱的两倍之多。到目前为止,谷歌搜索引擎上对于男朋友的头号抱怨是,“我的男朋友不愿意和我做爱。”(谷歌的搜索没有按照性别进行划分,但鉴于此前的分析显示95%的男性是异性恋,那么我们可以推测来自男同性恋的“男朋友”搜索并不多。)
我们该如何解读这个呢?这是否真的意味着男朋友在性爱方面比女朋友更加克制吗?不一定。正如前文所提到的,在敏感话题上,谷歌搜索的数据可能会有些偏差。相比女性,男性可能更愿意告诉朋友他们的另一半缺乏性趣。不过,即便谷歌的数据不能证明男朋友避免性爱的概率达到女朋友的两倍,它也的确说明男朋友避免性爱比人们在调查中所透露的要常见。
谷歌搜索还说明了人们频繁避免做爱的一个原因:非常焦虑。先来说说男性的焦虑。男性担忧自己的性器官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他们的担忧程度相当地深。在谷歌上,男性搜索他们的性器官方面的问题数量要高于任何其它身体部位的问题:超过搜索肺部、肝脏、脚部、耳朵、鼻子、喉咙和大脑方面的问题数量总和。男性搜索如何让生殖器变得更大的频率要高于搜索如何调试吉他,如何做煎蛋卷或者如何更换轮胎。从搜索的情况来看,男性对于类固醇最担忧的问题并不是它们会否损害他们的健康,而是服用类固醇会不会导致生殖器缩小。至于年纪变大身心会如何变化相关的问题,男性在谷歌上搜索得最多的问题是他们的生殖器会不会变小。
女性在意男性生殖器的尺寸吗?从谷歌搜索来看,女性并不怎么在意。女性搜索伴侣的生殖器问题的数量与男性搜索有关自己的生殖器问题的数量之比大约是1比170。而在女性表达对伴侣生殖器的担忧的少数情况中,问题很多时候都是关于它的尺寸,而不一定关于它不够大。超过40%伴侣生殖器尺寸方面的抱怨是说它太大了。在“做爱___”(___ during sex)的谷歌搜索中,使用得最多的一个词是“疼痛”(Pain)。不过,在男性想要改变生殖器尺寸的搜索中,只有1%是想要获得如何让生殖器变小点方面的信息。
男性第二常见的性爱问题是,如何延长性交时间。在这一问题上,男性再一次显示出比女性更强的不安全感。女性搜索如何让男朋友更快高潮的数量,跟搜索如何让男朋友延缓高潮的数量大致相当。事实上,在男朋友高潮问题上,女性最常见的担忧并不是他什么时候高潮,而是为什么他还不高潮。
说到男性,我们不常讨论外在形象问题。女性的确更加在意外在形象,但对比男性来看,情况并没有人们普遍认为的那么一边倒。根据我对Google AdWords(会估量人们的网站访问情况)的分析,健身保养方面的网站有42%的访问量来自男性,减肥方面的网站有33%的访问量来自男性,整容手术方面的网站有39%的访问量来自男性。在所有与乳房相关的“如何”问题搜索中,有大约20%是问如何消除男性的乳房。
关于仇恨和偏见的真相
性爱并不是唯一的敏感话题,因此也不是唯一人们会将秘密藏在心底的话题。很多人都有充分的理由倾向于不表露自己的成见。现在很多人觉得,如果他们承认自己根据种族、性取向或者宗教信仰来评价别人,他们会受到评判。我想你可能会说这是一种进步。但很多美国人仍会那么做。透过谷歌,你可以看到这种现象:用户有时候会问诸如“为什么黑人那么粗鲁?”或者“为什么犹太人那么可恨?”的问题。
在这些刻板印象中,一些成见相当明显。例如,非裔美国人是唯一一个面临“粗鲁”刻板成见的群体。几乎每一个群体都是“愚蠢”刻板成见的受害者;只有两个群体是例外:犹太人和穆斯林。犹太人、穆斯林和同性恋者被打上“邪恶”印象,黑人、墨西哥人、亚洲人和基督教徒则没被打上。穆斯林是唯一一个被视为恐怖分子的群体。
想想2015年12月2日加州圣贝纳迪诺大规模枪击事件发生不久后出现什么情况吧。那天早上,里兹万·法鲁克(Rizwan Farook)和塔什菲恩·马利克(Tashfeen Malik)携带半自动手枪和半自动步枪闯入法鲁克同事的会议,枪杀了14人。当天晚上,在媒体首次公布其中一个枪击者听上去像穆斯林的名字不久后,相当多的加州人表示想要杀死穆斯林。当时,在加州,谷歌上带有“穆斯林”一词的搜索最热门的是“杀死穆斯林”。总体来看,美国人搜索“杀死穆斯林”的频率不亚于搜索“马提尼配方”和“偏头痛症状”。
在圣贝纳迪诺枪击案发生后的几天里,美国人搜索“杀死穆斯林”的数量与搜索“伊斯兰恐惧症”的一样多。在该枪击案发生前有关穆斯林的搜索有大约20%属于仇恨性搜索,而在该事件发生后的几个小时里,穆斯林方面的搜索流量超过一半属于仇恨性搜索。这种每分钟的搜索数据动态能够告诉我们,要平息这种愤怒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在枪击发生4天后,美国总统奥巴马在黄金时段发表全美演讲。他想要让美国人安心下来,让他们相信政府能够阻止恐怖主义,能够平息这种危险的伊斯兰恐惧症。奥巴马谈到了包容和宽容的重要性。他的言辞很有张力,很动人。《洛杉矶时报》赞扬奥巴马“警醒人们不要让恐惧蒙蔽了自己的判断力”。《纽约时报》称该演讲“强力”,且“令人镇静”。 ThinkProgress网站则称赞该演讲是“有效治理,拯救美国穆斯林生命的必要工具。”换言之,奥巴马的演讲被认为非常成功。但真的是这样吗?
谷歌的搜索数据则呈现完全相反的情况。我和当时在普林斯顿大学的埃文·索尔塔斯(Evan Soltas)一起研究了那些数据。奥巴马在演讲中说,“反对歧视是所有美国人的责任。”但在该演讲进行期间和过后,称穆斯林“恐怖分子”、“坏蛋”、“暴力的”和“邪恶的”的搜索量翻了一倍。奥巴马还说,“反对进行我们准许谁进入这个国家的宗教审查,是我们的责任。”但有关叙利亚难民的负面搜索飙涨60%,有关如何帮助叙利亚难民的搜索则下降35%。奥巴马呼吁美国人“不要忘记自由比恐惧更强大。”然而,该演讲期间“杀死穆斯林”的搜索量增长了两倍。事实上,在奥巴马演讲期间和过后,任何我们能够想到的用来检验穆斯林相关的负面搜索都出现飙升,相关的正面搜索则呈现下降。
换言之,奥巴马似乎能说的好话都说了,而来自自带数字吐真药的网络的最新数据却表明,他的演讲实际上适得其反。奥巴马非但没有像人们以为的那样能够安抚愤怒的民众,反而给他们的愤怒火上浇油了。有时候,我们需要网络数据来纠正我们倾向于安慰自己的直觉。
那么,奥巴马该说些什么来平息这种在美国如此恶毒的仇恨情绪呢?我们回头再来说这个问题。我们先看看美国由来已久的歧视问题,这种仇恨事实上要超过任何其它的仇恨。在我对谷歌搜索数据的研究中,我发现网络仇恨方面最说明问题的一个事实是,“黑鬼”(nigger)一词在搜索中非常常见。
不管是单数形式还是复数形式,该单词每年出现在美国人的700万条搜索当中。搜索“黑鬼笑话”的数量达到“犹太人笑话”、“亚洲佬笑话”、“西班牙佬笑话”、“中国佬笑话”和“男同笑话”搜索量之和的17倍。“黑鬼笑话”搜索什么时候最常见呢?任何非裔美国人出现在新闻当中的时候。这种搜索数量最高的时期是,2005年卡特里娜飓风发生后,当时电视机和新闻出现新奥尔良绝望的黑人苦苦求生的画面。这种搜索在奥巴马第一次竞选总统的时候也出现飙涨。在马丁·路德·金纪念日,这种搜索的数量平均上涨30%。
这种种族歧视的普遍程度令人恐惧,也给当前对种族歧视的一些理解打上了问号。任何的种族歧视理论都必须要解释在美国的大难题。一方面,绝大多数的美国黑人都认为自己受到歧视——他们也有大量的证据来证明这种歧视,不管是在警察执法中,还是在求职面试中,还是在陪审团裁决中。另一方面,很少美国白人会承认自己是种族主义者。近期,政治学者对此最常见的一种解释是,那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普遍存在内隐偏见。该理论是指,美国白人可能怀有善意,但他们的潜意识里还是存在偏见,因而影响他们对待美国黑人的方式。
学术界发明了一种新颖的方式来测验这种偏见。它被称作内隐联想测验。该测验显示,大多数人将黑人的脸与诸如“好人”的正面词语关联起来的时间,要比与“可怕的”等负面词语关联起来长几毫秒。对于白人的脸,情况就刚好相反过来。那些多出的关联时间证明了某人的内隐偏见——人们可能意识不到的偏见。
不过,对于亚裔美国人感受到而美国白人否认的歧视,还有另一种解释:隐藏的外显种族歧视。假定普遍存在一种人们内心意识到但不愿承认(在调查中肯定不愿承认)的自觉性种族歧视。搜索数据似乎说明了这一点。搜索“黑鬼笑话”显然不是内隐性的行为。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对非裔美国人产生巨大影响的外显种族歧视倾向,美国人在谷歌上搜索“黑鬼”一词会跟搜索“偏头痛”和“经济学家”一样频繁。在有谷歌数据之前,我们没有令人信服的评估这种恶毒的敌意的工具。现在我们能够这么做了。因此,我们能够看看它解释了些什么。它解释了2008年和2012年总统选举时为什么奥巴马在很多地区的得票率那么低。它也跟近期一个经济学家团队研究得出的黑人白人之间的贫富差距有关。种族主义搜索量最高的地区也少付黑人工资。
接着说说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竞选这一现象。民意调查专家内特·席尔瓦(Nate Silver)想要找到2016年共和党初选中与特朗普支持率关联度最高的地理因素,最终他在我开发的种族歧视地图上找到了答案。为了鼓励研究者在这一领域展开更多的研究,下面让我来提出一个还有待各领域的学者检验的猜想。当前歧视非裔美国人的现象存在的主要原因并不在于,同意参与实验室实验的人下意识将黑人和负面词汇关联起来;而在于,数以百万计的美国白人仍旧在做像搜索“黑鬼笑话”这样的事情。
关于女孩的真相
黑人在美国时不时遭受到的歧视似乎更多地是因为白人隐藏的外显敌意。但对其它的群体来说,潜意识的偏见可能会产生更加根本性的影响。例如,我能够利用谷歌搜索找到另一个群体受到内隐偏见的证据,那个群体就是女孩。你可能会问,谁会对女孩心存偏见呢?她们的父母。
小孩子的父母往往会因为觉得自己的孩子可能天资聪颖而感到很兴奋,这并不令人意外。事实上,在所有以“我两岁大的孩子……”开头的谷歌搜索当中,后续的词语最常见的就是“天资聪颖”。然而,对于这一问题,问男孩和问女孩的数量并不相等。父母问“我的儿子天资聪颖吗?”的概率达到问“我的女儿天资聪颖吗?”的2.5倍。父母在使用其它智力相关的短语来搜索的时候也表现出类似的偏爱。
是父母们注意到了女孩和男孩之间的差别吗?也许小男孩相比小女孩更有可能使用深奥的词汇,又或者更有可能出现天资聪颖的客观表现?不。如果说真有这种现象,那也是刚好相反过来。幼年的时候,相比男孩,女孩始终都有更大的词汇量,更善于使用复杂的句法。在美国的学校,女孩使用复杂语法的可能性比男孩高出9%。尽管如此,父母似乎更多地看到男孩的天资,而不是女孩的。事实上,在我测试的所有与智力相关的搜索词当中,父母全都更有可能询问儿子的情况。也有像“我的儿子不如别人吗?”或者“我的儿子愚蠢吗?”这样的搜索。但相比带有“天资聪颖”、“天才”等正面词汇的搜索,带有像“不如别人”和“愚蠢”这样的负面词汇的搜索较少针对儿子,更多是针对女儿。
那父母对于他们的女儿最忧心的是什么事情呢?它们大都跟外表有关,比如孩子的体重。父母在谷歌上搜索“我的女儿超重了吗?”的频率大概达到搜索“我的儿子超重了吗?”的两倍。父母问如何让他们的女儿减肥的可能性也大约是问如何让他们的儿子减肥的两倍。就如资赋优异一样,这一性别偏差与现实情况并不吻合。现实中,大约28%的女孩超重,35%的男孩超重。尽管超重的男孩要比女孩多,但父母注意到——或者说担忧——超重女孩的可能性要高于超重的男孩。父母问他们的女儿漂不漂亮的频率也达到问他们的儿子英不英俊的1.5倍。
自由派读者可能觉得这些偏见在美国的保守派地区更为普遍,但我找不到相关的证据。事实上,我也无法证明任何的这些偏见与一个州的政治倾向构成或者文化倾向构成之间有明显的关联性。这种对女孩的偏见似乎比我们以为的要更为普遍,要更加根深蒂固。
我们能接受真相吗?
我无法假装这些数据里头没有黑暗面。这些数据揭示:仍有数百万的男同性恋不敢公开自己的性取向;非裔美国人普遍受到歧视;总统本想通过演讲呼吁人们要宽容,结果却给伊斯兰恐惧症和愤怒情绪火上浇油。通常来说,数字吐真药给我们揭示的这个世界会比我们想象的要糟糕。
但这种知识至少能够在三个方面改善我们的生活。首先,知道并不只有自己存在不安全感和做过令人尴尬的事情,会让你舒服些。谷歌搜索能够帮助证明,你并不孤独。小时候,老师可能有告诉你,有疑问就该举手提问,因为你不懂的话,其他人也不懂。我当年就是不管老师说的话,静静地坐在那里,不敢开口提问。你觉得,自己的问题太愚蠢了;任何其他的人都比你厉害。谷歌聚合的匿名数据能够告诉我们,我们的老师其实说得很对。其他人也有不少没什么深度的、比较基础的问题呢。
数字吐真药的第二个好处在于,它提醒我们哪些人在承受着苦痛。最大的同性恋权利组织“人权运动”(Human Rights Campaign)曾请求我与他们一起帮助教育特定州的男性出柜可能性方面的问题。他们希望利用谷歌聚合的匿名搜索数据,将手头的资源用在最恰当的地方上。
这些数据第三个方面的价值(我个人认为是最大的价值)在于,它能够引导我们找到问题的解决方案。对问题有更多的理解,我们就可能找到方法去减弱这个世界的仇恨情绪。再来说说奥巴马有关伊斯兰恐惧症的演讲。他每一次说人们应当给予穆斯林更多尊重的时候,他想要触达的人就越愤怒。然而,谷歌搜索揭示,演讲中有一句话的确能够带来奥巴马可能想要的那种反应。他说,“美国穆斯林是我们的朋友,是我们的邻居,是我们的同事,是我们的体育英雄,是的,他们是我们穿着军服的人,他们愿意誓死保卫我们的国家。”
在他说完那句话以后,跟在“穆斯林”后面的被用得最多的那个搜索词不是“恐怖分子”、“极端分子”或者“难民”,而是“运动员”,第二多的则是“战士”。事实上,“运动员”在之后的一整天里一直都排在首位。当我们发表演讲训诫愤怒的人群的时候,搜索数据显示他们的愤怒反而有增无减。但提供有关激发人们心中怒火的那个群体的新信息和新形象,以此巧妙地引起人们的好奇心,就可能会让他们的思维变得不一样,变得更加正面。
在那次演讲两个月后,奥巴马就伊斯兰恐惧症再次发表电视演讲,这一次是在清真寺发表。总统办公室可能有人看过索尔塔斯和我撰写的有关哪些演讲内容奏效哪些不奏效的专栏文章,因为这一次演讲的内容变得明显不一样了。
奥巴马这一次没怎么谈论宽容的价值。相反,他主要聚焦于激发人们的好奇心和改变他们对美国穆斯林的印象。他说,很多来自非洲的奴隶都是穆斯林;美国第三任总统托马斯·杰弗逊(Thomas Jefferson)和第二任总统约翰·亚当斯(John Adams)都有《古兰经》;有位美国穆斯林设计了芝加哥的多座摩天大楼。奥巴马再一次谈到了穆斯林运动员和武装人员,也谈到了穆斯林警官、消防员、教师和医生。从我对谷歌搜索的分析来看,这一次演讲要比前一次成功。在演讲后的几个小时里,很多针对穆斯林的仇恨性和愤怒性搜索均出现减少。
我们还有其它的潜在方式去利用搜索数据了解导致或者减弱仇恨情绪的因素。例如,我们可能会注意到,在一位黑人四分卫被某个城市的球队选中以后,种族主义搜索发生怎样的变化;在一位女性获选以后,带有性别歧视的搜索出现怎样的变化。了解到我们潜意识中的偏见也很有用处。我们可能会更加努力地去欣赏女孩的聪颖,以及少忧心她们的外形。谷歌搜索数据和互联网上其它的真相来源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透视人类心理最黑暗角落的视角。我承认,有时候这很难去面对。但我们也可以从中获得力量。
我们可以利用那些数据对抗黑暗。收集全球问题的海量数据是解决它们的第一步。
转自网站:网易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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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与算法之美
用数据解决不可能